旧制度晚期的法国,政治事务的公开性不足,有让人猜不透的神秘感。哲学家已经意识到公共舆论的存在,而且是普通人介入政治的途径,但它的含义不清晰。出版物内容刻板,缺乏英国式的自由,这样的舆论有一个优点,它不会随意奚落人的尊严。卢梭在瑞士和法国遭到追捕,一度有生命危险,却总有避难地,在心底里,他以为是因追求真理和正义才受责难,荣誉感由此而生。在英国,公之于众的讽刺对心理的影响是持续的,道德贬低威胁个体存在的合理性,他果真像报纸上所说的,忘恩负义、哗众取宠,抑或虚伪高傲?
英国舆论的另一个缺点是过度商业化,刻意迎合公众的阅读趣味,不管内容是否真实。1718年,《博学欧洲》杂志(L’Europe savant)提及规范报道的原则:
熟悉相关地区的法律、风俗和习惯;完全依据事情真相,以明快、易懂和简练的风格写作;只以亲历者的表述为依据;说实话,不夸张,忌诡诈;只从事实性的文章里摘录,杜绝浮夸;不刻意褒贬,适当时温和地赞扬,简短明确。[113]
但在利益的驱使下,现实状况与之相差甚远。为吸引读者,获得最大收益,报刊编辑想方设法增加报纸发行量,有些报纸“不惮于采纳夸张的叙述”[114]。18世纪初,格拉布街文人数量激增,源源不断地为报纸采集信息,他们走遍城市、郊区和周边村落,杜撰故事,他们的报酬取决于新闻的长度、数量和趣味性。既然不讲是非,无中生有的滑稽剧就经常上演,“一些人在报纸上已死去,甚至有葬礼的情节,实际上他们生活得很好,关于外国的消息情况更糟”;报刊间相互窃取,“早报的故事在晚报上讲,晚报的文章转而印在第二天的早报上”。1731年,卡韦(E. Cave)创办《绅士杂志》,编辑地点位于伦敦的圣约翰·伽特街(St. John’s Gate),离虚假信息的发源地格拉布街不远。《绅士杂志》的信息源主要是其他报纸,为此,塞缪尔·约翰逊说新闻作家没有道德感,“为一己之利在屋里编造谎言,不需要才华和相关的知识,不必靠勤奋,无需充沛的精力,只要不知羞耻,不求真实就好”。[115]有人想泼灭出版界的名利心,并为此筹办《格拉布街报》(The Grub-street Journal),督促作家、书商和发行人有团体意识,并自我约束,但收效不大。[116]与报纸发行量密切相关的是广告收入,18世纪末,每期销量3000份的报纸一年刊登23000个广告,获利2300英镑。1770年,《公共广告家》(Public Advertiser)一期销售3133份,招揽23612个广告,获利2233.9英镑。[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