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事情发展到打砸烟馆的地步,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在他的想象中,无论是基督教堂的牧师维克多,还是小学堂里的校长吴春浦,都不过是些外来者,无根的浮萍而已,根子还未扎入崇义镇的土地深处,也未形成较大的势力,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带人去冲击打砸他的烟馆!
然而,他的烟馆最终还是被人砸了。这是何人所为?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太岁头上动土呢?李嘉瑞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并不显得慌张,只是斜吊着眼睛淡淡地问马老板:那些打砸烟馆的都是些什么人哪?
马老板回答不出,只说那些人全都很年轻,很愤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从哪里来,他没来得及问,也不敢去问。
李嘉瑞摇了摇头,叹着气说:“你呀,到底还是一个做布匹生意的小商人,没有经过风雨,见过世面,一点小小的事情就把你吓着了!”然后便将捧在手中的紫砂壶放在花坛上,摘了一朵新鲜开放的梅花凑到鼻尖前闻了闻后,才让马老板在前头带路,带他去街镇上看个究竟。
此时正值赶集的高峰,街镇上做买卖的人很多,游行抗议的人也很多,到处都乱糟糟的。有一个乡下女人,用背篼装着三四只大红公鸡在街边上叫卖,不想却被拥挤的人群踩翻了背篼。那几只大红公鸡平时都在乡野里自由放浪惯了,被禁锢在狭小的背篼里甚是憋屈,顷刻就像脱离牢笼似的扑翅而出,伸长脖颈迈着双腿,朝着赶集的人群脚下飞奔乱窜。那个乡下女人一边惊呼着:“我的鸡!我的鸡!”一边伏下身去扑捉那些逃跑的大红公鸡,扑爬筋斗间,竟扑到了一个挑着箩筐的男人裆下。那男人先是一怔,接着就望着在他裆下胡抓乱扑的女人哈哈大笑,说:“你逮鸡就逮鸡嘛,怎么逮到我胯下来了?我的鸡可不是随便给你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