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琴声
我第一次来到里斯本时,曾听到公寓的楼上传来琴声,一个我至今未见到真人的姑娘在用钢琴弹奏枯燥的音阶。如今,通过一些不可思议的浸润过程,我发现,在我内心仍响起那些音阶的弹奏声,如果楼下的门敞开着,声音仍然清晰可闻。曾经弹奏音阶的是一个姑娘,如今已成为其他什么人,一个成年女士,或者已不在人世,在松柏成阴的白色墓地里长眠。
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孩子,但是,现实中的钢琴弹奏声与记忆中的声音并无差别,以至于当声音欲扬先抑时,同样是缓缓的手指动作,同样是有节奏的单音。不论我感受或思考它时,心中难免涌起一种朦胧而焦虑的忧伤。
我不为失去童年而哭泣,但我为一切而哭泣,这一切包括我失去的童年。我为时光的流逝而哭泣,但这是一种抽象而非具体的流逝,这种流逝通过一种来自楼上不间断的重复音阶折磨着我的大脑,毫无特征,悠长而深远。这是一种没有什么可以天长地久的巨大之谜,它不是真正的音乐,而是连续不断的锤击声,就像荒诞不经的记忆深处,流淌着一种怀旧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