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用很低沉的声音,好像自己对自己说话似地说道:“一个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一些平凡的工作好。”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可那是一个演员的声音,依然听得清楚。何守礼听见了,只装没有听见,赌着气不做声。
周围非常寂静,周炳取下水罐,添了两块炭,就在炭火上烤着他那湿透了的口罩。整个窑洞里没有声音,只在炭火上发出轻微的毕毕剥剥的爆裂的声音。隔壁窑洞里偶然传出在打五百分儿的时候,不知道谁耍赖了的吵闹声。此外,不远的地方也偶然响起了一声两声的狗吠。
这种不愉快的沉默继续了至少有二十分钟。何守礼躺在自己的炕上,眼睛望着窑洞顶,两只脚从坑沿上悬空垂下来。周炳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想,自己坐在木板沙发上,她却趟在炕上,如果有人走进来,这一还成什么雅相?他想叫她坐起来,又觉着不大好开口。不久,何守礼忽然跳下地来,把油灯再别亮了一些,然后重新趟在坑上。她两只腿依然从炕沿上搭拉下来。她心中暗暗地下了决心,要对周炳进行第三次的劝告。
这个时候,她很想正对着周炳的脸说话,但是她毕竟害怕碰见周炳的眼睛。于是她就趟在坑土,对着窑洞顶说话道:“我的炳哥呀,你再听我一劝告好不好?我知道,我的劝告对你都是不发生作用的。但是为了证明我的诚心诚意,我还是说了出来,听不听,随便你吧。”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听听周炳有什么反应没有。结果,她什么也没有听见,只好又接下去说道:“炳哥,你年纪大了……”她实在觉着很难说出口来,就又沉默了一会儿。后来她把心一横,反正周炳是要到前方去了,自己跟他见面的时间没有多少了,这个时候不说,以后就要后悔了。于是她拼足了全身的勇气,对周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