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岁月的痕迹还是有的。我有一部相当可观的胡须。瀑布一样挂在胸前,开始是黑色的,后来变黄变白。白得纯净。再后来就不曾留意。可是忽然有一天,我发现胡须又变成了黑色。黑得发亮。披披散散垂到地上,风一吹,如乌云翻卷,走起路来磕磕绊绊。我只好将胡须绕身盘结。这样利落多了。我已经完全成了野人。身上没有衣服。我从人类社会穿来的那身衣服,早被山间的木石扯得丝丝缕缕,荡然无存。我现在浑身赤裸着。起初,我还时常摘些阔大的树叶,悠然吊在羞处:那完全是下意识。后来便醒悟到没有必要。文明社会已距我那么遥远,不会有人耻笑了。于是也就坦然。大自然的风霜雨雪已为我锤铸了一副筋骨。往胸脯那儿捶两拳像砸在石坨子上。人间烟火能养得这般模样?
我在深山老林里穿行,时常陶醉于生命的永驻。从古至今,多少人寻求长生之道而不可得,我却在无意间得到了。但我毕竟有超人的意志。我不能忘记心中的目标,我必须找到孤城。一个人失去目标而生命永驻,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