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卡伊,太晚了,咱回去吧。今天没有活儿。那个身材雍肿戴礼帽的女人说,边说边不耐烦地轻轻踱脚。
也许我们应该去那边看看。那个又高又瘦名叫卡伊的女人,用眼梢指了指那群在路灯下围成一团,正在吞云吐雾的男子。他们像是也注意到了,频频向她们扮着鬼脸,发出下流淫荡的笑声,吹着轻佻而尖厉的口哨,夹杂着挑逗的嘘嘘声。
离他们远点,都是一帮无赖。干完不给钱,还要顺手拿走你一两件小东西。哼,真不要脸!戴礼帽的女人咬着牙,恨恨地低声骂道。
刚才的枪声,听到没?
一定又是有人在找美国大兵的麻烦。嗳,我说,你有没有和美国大兵搞过?那些家伙真像洪水猛兽。
小娼妇,闭嘴吧!卡伊厌恶地制止道,好像这犯了她的什么忌讳似的。他们都是魔鬼派来的。卡伊忿忿道。
说说而已,犯不着生气嘛,真是个怪脾气。戴礼帽的女人平白讨了没趣,委屈地嘟噜起嘴,猩红的薄嘴唇像朵喇叭花。
看来今天没生意了。到此为止吧。萨亚,咱还是回竹屋吧。卡伊有些沮丧地说道。她们居住的公寓门前长着几株高大的竹子,当地人都管它叫竹屋。卡伊和萨亚自当站街女以来,一直租住在竹屋里。
镜头跟拍。空寂清冷的街道上,响起两人橐橐的脚步声。月亮,那块高悬在空中的惨白的巨岩,摆出一张弃妇的哀艳凄惶的脸。月光撒在她们身上,披了一身雪白,如撒了一身面粉。黑人摇滚乐的鼓点继续敲打着寂寥的街道。围在路灯下的无业男子们,也都显得意兴阑珊,一副无处安身的丧家犬的模样。最后一个摊贩终于打包好东西匆匆离去了。最后一个商铺也已经打烊,银白色的铁皮折叠门哗地一声拉了下来,像渴睡人紧紧合上的眼睑。她们紧紧挽着对方的臂膊,匆匆向竹屋走去,背影单薄而寂寞。一阵风穿街而过,满街的垃圾溜冰一样,在空旷荒凉的路面上往前滑动,发出嗞嗞哧哧的摩擦声,仿佛喋喋不休的怨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