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玉梅又来为婆婆收拾床铺,说了几句闲话后,对婆婆说:“娘,你今儿路上累,早早歇了吧。”正要离去,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了手。玉梅一愣,以为还有什么事要办,问道:“娘,还有啥事吗?”老太太紧紧攥住她的手,两眼乞求地望着,半天没说话,两行老泪已先流出来。
这泪恐怕很难说是假装出来的,六十多岁的人,做假也没这般容易。细想想,母骆驼也确实有她的伤心之处。从三十岁起守寡,为这份家业操碎了心,背都累驼了。如今为了欧阳家不断香火,又不得不瞒着儿子为媳妇扯皮条。这种事丢丑呀!纵然外人不知道,自己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可眼看山穷水尽,不这样又有什么法子?可玉梅会同意吗?她几番欲言又止,嘴唇直哆嗦,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母骆驼这一辈子什么事都由着性子,肚里有话张口就来,连放个屁也是攒足了劲地响,没想到这件事倒让她作了大难。唉,人到难处方知难哪!她越想越心酸,止不住就流下泪来了。
玉梅大吃一惊。在她的记忆里,这个老虎样的女人还没淌过眼泪,现在却不知为何这样伤心。她感到婆婆的手直抖,那眼神和泪水,分明表示她心里有什么体己话要对自己说——啊,是不是要说说那个戏班里来的小婆娘呢?看来,婆婆又恢复了对自己的情分。玉梅心里有些感动,连忙趁势坐在床沿上,半侧着身子,一边给婆婆拭泪,一边柔声细语地说:“娘,你别难过,心里有话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