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寂静发出微语’,”他的脑子里不知怎么闪出这句诗来,“但愿没有人听见我翻墙的声音;大概没有人知道。”站了一分钟以后,他轻轻地在园里的草地上走动起来。他蹑手蹑脚绕着大树和灌木丛走了半天,每走一步都要侧耳细听一下。足有五分钟,他才走到了灯火通明的窗子旁边。他记得紧靠窗前有几棵高大茂密的接骨木和雪球树。屋子左侧通到花园的门闩上了,他经过那里时特地去仔细察看了一下。最后他终于走到灌木丛边,躲在后面。他连大气也不敢出。“现在必须先等一会儿,”他想,“如果他们刚才听见了我的脚步声,现在正在那里侧耳倾听,那就让他们安一安心……只是但愿不要咳嗽,不要打喷嚏……”
他静静地等了两分钟光景,心脏跳得十分厉害,甚至简直喘不过气来。“不行,心跳老不停,”他想,“我实在等不下去了。”他站在灌木丛后面的黑影里,树丛的前面一部分被窗内的灯光照亮着。“雪球花果,红莓果,多么红啊!”他喃喃地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他悄然无声地一步步走到窗前,踮起脚尖。于是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的卧室清清楚楚地整个显现在他的眼前。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当中用一道红色的、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称之为“中国式”的屏风把整间屋子隔开。“中国式的屏风,”米卡的脑子里掠过这个念头,“格鲁申卡就在那屏风后面。”他开始观察费多尔·巴夫洛维奇。他穿了一件带条子的新的绸睡衣,腰间系着一根带穗的丝带,米卡还从来没有看见他穿过这件衣服。睡衣领口里露出干净、讲究的内衣,还有细柔的荷兰细布衬衫,上面缀着金纽扣。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的头上还是戴着阿辽沙看见过的红头巾。“打扮了一番。”米卡想。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站在窗旁,显然在那里凝想。他忽然抬起头稍为倾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什么,就走到桌边,从酒瓶里倒了半杯白兰地,喝干了。随后他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又站了一会,无精打采地走到墙上的穿衣镜前,用右手把红头巾从额上微微掀起一点,开始察看他那还没有消下去的紫血印和伤痕。“他一个人在家,”米卡想,“大概是一个人。”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离开镜子,忽然转身朝窗外张望。米卡立刻跳到阴影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