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对她说,至于她自己,不过是我们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一小片水分充足的沃壤之中的一朵小花而已。美丽,娇弱,但没有芬芳。因为她不是树木,所以她那短细的根须是触及不到水层岩层的。她所蔑视的正是她所赖以存在的。她漠视甚至嘲讽他们的最现实的烦恼,但她那种没有什么值得忧郁的事才产生的忧郁,那种一颗空泛的心灵内的微渺而典雅的悲哀,与他们可能经历过的悲哀相比,其实是不值论道的。
我还想对她说……
我什么也不想对她说了。
我又想到了发烧的儿子。我认为我应该回到儿子身边去了。
“非常抱歉,我不能再陪你交谈下去了!”我走到办公室门前,推开了门——门外,站着我的父亲,呆呆地,一动不动地像根木桩似的。一手拎着水壶,一手拿着一瓶墨水。
他是给我们送开水来的。
他分明是听到了我方才大声说的某些话。
那姑娘走下楼梯时,还回头来看了我一眼,我这样对待她,肯定是她绝没想到的。
父亲一声不响,放下水壶,默默走向他睡的那张钢丝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