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人一个坐在泥灶口上烧火,一个坐在矮椅子上抽旱烟。两个人闲闲地说着话。一会儿工夫,水烧开了,南瓜子和蚕豆也炒好了。何氏用锅里开水泡了一大瓦壶茶,提到隔壁屋子来。童老五两手各端一只碟子跟在后面,送了过来。何氏笑道:“这是家里的东西,也要你自己端着来吃。这话又说回来了,除了你娘儿两个,还有谁来?要说待客的话,还只有款待你们了。”彼此坐了谈笑着,茶喝了不少,瓜子、豆子吃光。
何氏谈得很高兴,没有一点倦容,童老五虽不见得有倦容,可是他心里却有些不安。因为母亲是逐日一次的脾寒,到了这个时候,应该发作。
虽然接连吃了两天丸药,可是这个时候好了没有,还是不得而知,几次想站了起来,向何氏告别。及至一看到她谈话毫无倦意,又不便在她兴趣最浓的时候走开。只好稍停了停答话,只微笑地望了她坐着。这样有了半小时之久,她忽然醒悟过来,因向老五笑道:“你看,只管谈话,让我把大事情忘记了。你娘是天天要发的毛病,恐怕这时候又发作了,你赶快回去吧。”童老五缓缓地站起来,向她笑道:“不过我若是走了,你也很闷的。”何氏笑道:“那你也就顾虑得太多了。闷有什么要紧?我这么大年岁的妇道。”老五听了这话,就不再客气,提起了斗笠,向外走去。何氏说着话,由屋子里送他出来,一直送到大门口。老五以为她在家里烦闷,便由她在那里站着。自己走了一大截路,回过头来,看到何氏手扶了后门半扇,半斜靠了身子,只是向自己后影看了来。自己直走入了竹子林里由疏缝里张望了去,她还在那里站着呢。老五心里想,这位老太太,对了我姓童的,倒是这样依依不舍。其实也不是,不过她住在这几间终日不见人的披屋里,实在也闷得难受。不能替她找个解闷的法子,那要让这位老人家闷死在这里了。心想,若不是为了自己母亲有病,一定要在她家谈过大半天,反正下雨的天气,也没有什么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