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佛教传入中国,那时孔子之道便衰了,宗教精神凌驾在教育精神之上。东晋南北朝时,又引起一新争端,争的是究竟“沙门该不该拜王者”,这仍是“道统”与“法统”之争。和尚(沙门)是传道的,并非皇帝下属,故不该拜王者。逐渐地王者亦信受其道,转变成王者要拜沙门。梁武帝不必说,即如唐太宗,也要礼拜玄奘法师,尊为国师。玄奘是传道的,玄奘便该为师。唐太宗仅是一王者,王者仅是守法的,哪得兼为人师呢?哪得与师比尊呢?因此遂激起韩退之“辟佛”“尊师”的诤议。他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授业、解惑,是指智识教育、职业技能教育而言。传道才更是师之真职分。韩愈所争的是道在孔子,不在释迦、老子。释迦、老子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道不在,因此亦不得为人师。
那时佛教也另有一套理论,他们说“人人可以成佛”,正如中国儒家所说“人皆可以为尧舜”一样,故中国人较易接受。可见中国人传统的道统观念是人文精神的,因其是人人有份,所以才是道。尊道崇道,只是尊崇人。人的尊严,在道德人格上具体呈露了。在师的位分下具体代表了。耶稣教来中国,便不易如佛教般容易为中国人接受。因上帝只此一位,耶稣也只此一位,并非人人皆可为上帝,皆可为耶稣。耶稣教人获得满足的在出世,在身后,人人可登天堂,可接近上帝。而中国人教人获得满足的即在现在,在当生,即在其本身之现实生活上。故说中国文化是重人文精神的。因其看重人文精神,故必说人皆可以为尧舜,佛教僧徒改口说人人皆可当身成佛,不必再待出世与来生,这才变成了中国化的佛教,这是中西双方宗教精神和教育精神之相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