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弦歌看那墓碑,上面刻着“爱妻陈门林氏孺人百灵之墓”,下面刻着“夫陈耕言泣立”。他读过几年汉书,知道朝廷低级官员的母亲或妻子可封为“孺人”,但只能封一个,而陈耕言把这个封号给了妻子,对于一个深受孔孟之道教育的汉人,这样做很有点不孝。
因着陈耕言对亡妻的这番深情,杨弦歌对他的看法大大改观。如此重情重义,轻视礼教的汉人,他没有听说过。他忽然问道:“岳父,岳母是和按汉人风俗结的亲,还是照土丁人的习俗?我怎么没听说过土人苗人有与汉人结亲的事?”
陈耕言淡淡地道:“我们是按自己的方式结的亲。我们在布谷外公的面前拜了土丁人的祖先神灵,拜了父母,又照汉人的习惯拜了天地。天地神灵父母我们都拜了,世俗人的眼光我才不在乎。汉人苗人土人都是一样的人,只要我们真情实意,愿意在一起,旁人说什么,理会则甚。”布谷和杨弦歌的不合,他已有所察觉,他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杨弦歌害怕的什么。见杨弦歌问起苗汉结亲的事,便借自己的事说出他的看法。
杨弦歌默然不语。心想自己若是个普通苗人,也许能够睥视人言,但他身负土司家族十三代的重任,面对的是湘西四十八家寨子十多万人的眼光,能够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吗?